079 结盟

 诺顿伯爵在自家的书房里，呆呆的思考着什么。作为德西克帝国的宰相，虽说是并不太受重视的内政文官，但宰相改忙的事情还是非常多的。然而这几日，德西克上层贵族里都在传言，诺顿伯爵染上了重疾，已经多日未曾出门了。


 更有好事者吹嘘，他那天看到诺顿伯爵去了白岩城最著名的金牙酒馆，说不定就是干了不可告人的事情然后得病了。


 当然，诺顿伯爵自己清楚，虽说向皇帝请了病假，其实自己得的是“心病”，马上要做的这个决定，恐怕会决定德西克内政文官们未来的执政方向，也会影响军方后续的动作。这个决定，可不好下。


 诺顿伯爵的脑海里，这些天一直浮现着金将军那天递给自己的那份文件。那是一份计划推演，金将军对文件的作者含糊其辞，但诺顿伯爵强烈怀疑，文件就是金将军组织人手写的。


 说是推演文件，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计划演变。


 文件里，根据目前德西克帝国每年的财政收入、商业贸易收入、军费支出，从经济学的角度，推演了如果爆发战争后会发生的事情。


 战争的头二十天，各战区就将消耗殆尽帝国这一年的储备，战争的第四十天，帝国历年的军事储备将全部耗尽。战争的第九十天，第一波次攻击获得的红利也将消失。再经过六十天左右的“以战养战”状态，战争的第150天，各大战区不得不进入紧缩状态，失去攻击的锐利。


 根据前方战况推演，三个方向的攻击面，应该会使帝国国内生产力下降百分之四十，换句话说，对后勤的补给保障能力，将只有战前的百分之六十，所以第二波补给，只能支撑三十天。


 这样算下来，德西克如果保持三个方面的攻击，时间窗口大约在一百八十天左右，根据作战休整时间频率1比3分析，实际攻击时间在四十五天左右。


 即，要实现“大本营”的初步作战计划，德西克军队，需要在四十五天内完成主要攻击目标，同时将损失控制在三分之一以上。否则，太多的部队失去战斗力，国内又必须在保证生产力不下降，无法及时得到补充的军队，将失去锐利的攻击力。


 而对于一支进攻部队来说，无论德西克士兵是否有大本营吹嘘的那么强悍，用低于百分之三十的战损，怎么也无法在四十五天以内完成大本营既定的初期目标，更遑论最终目标了。


 那么，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，这个结论根本就和大本营制定的战略目标毫无关系，无论他们想出了多么精妙、多么天才的战术手段，除非攻击的对方不抵抗的望风而降，只要稍有抵抗，整个德西克帝国都会被拖入泥潭。


 那么问题来了，大本营里，是德西克帝国最聪明最睿智的一帮贵族，他们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做出如此弱智的计划？还是说，大本营的高级将领们，考虑不到后勤在这场战争中的地位？


 如果这一切没有办法解释的话，那么，也许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真正的答案，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德西克帝国陷入战争的泥沼，想让德西克人民成为他们的奴隶，想让德西克的荣光成为他们无尽野心最好的注脚。


 那张羊皮纸上，最终抛出的是这样一个振聋发聩的疑问，也就是这个疑问，让诺顿伯爵这些天不得不宣称身体不好在家修养。


 大本营，也就是德西克军事联席会的军事会议一直持续了七天，在把问题抛给了诺顿伯爵后，金将军就一直安心的当好自己中央将军的决策，异议归异议，金将军的人格要求他还是尽可能的给会议提供最好的建议。


 就在这天散会之后，金将军迈出了大帐，远远的就看到街边的那个熟悉的老人。


 “有什么想法？”又一次在金牙酒馆的包间内坐定，两人面对面，旁边还是金将军的那名年轻的侍从在伺候，金将军好整以暇的看着诺顿伯爵。


 诺顿伯爵开门见山，“我不是傻子，你也不是傻子，那篇文件，说的事是真的！”


 金将军笑了，“当然是真的，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拿给你看。而且重点不是他真不真，而是怎么办？”


 诺顿伯爵咬了咬牙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，“我想知道，这是谁写的？”


 “总之不是我。”


 诺顿伯爵摇摇头，“你这样的态度我们没法合作。我并不关心这篇文章的来源，我关心的是写这篇文章的人想怎么做？”


 “那你又准备怎么做？”金将军反问。


 “我知道你们军方内部是有一派‘和平派’，你就是。如果是你们写的，那我认为就是你们想争取一个政治伙伴。或者也许是皇储的剩余势力写的，那我认为他们可能只是单纯的想给爱德华扯扯后腿。当然，也可能是最近在大陆上闹事的那个什么组织写的，那他们的目的就更加不单纯了。”


 “所以说，不知道这份文件的来源在哪里，我没有办法下这个决定，你明白吗，金将军。”


 听了诺顿伯爵的话，金将军眯了眯眼睛，显然他有些认可伯爵的话，“然而要让你遗憾了，这份文件，在某一天夜里，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书房，关键那时候，德皇还没有给我命令，来担任中央将军一职，我还是个隐居在乡野的退役军人。”


 诺顿伯爵盯着金将军仔细看了看，“我很难相信你这个说法。”


 “可是，恐怕你不得不相信。”


 诺顿伯爵猛地站起身来，在室内踱了起来，金将军也不阻拦，而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，安静的喝了起来。


 诺顿伯爵在一圈一圈转着，心头思绪万千，越想越觉得难以决断。


 德皇年纪大了，影响力有限。继承人爱德华大公，在军方拥有语无伦比的影响力，他有众多拥护者，他是忠实的战争派。而金将军，国内都知道他不愿意轻启战端，虽然实力弱小，但是他是德皇扶植起来以平衡爱德华大公的代言人。再就是内政这块，基本唯自己马首是瞻。最后，是地方上的总督和郡守，基本都各有政治追求。


 所以，自己的态度很重要，到底是选择为了德西克帝国，还是选择未来的皇帝？


 “诺顿伯爵，到了你我这个层次，个人的荣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？”金将军忽然叹了一口气。


 “是啊，一切都是为了帝国。皇帝会错，帝国不会错，金将军，我知道该如何选择了。”诺顿伯爵仿佛下定了决心。


 听他这么说，原本现在角落里，一直紧张着的年轻侍从，反倒是放松了下来，同样放松下来的还有金将军，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，诺顿伯爵，既然你做出了选择，那么，我可以给你看这份文件的最后一页了！”


 “什么，还有一页？你给我看的文件不完整？”诺顿伯爵怒气冲冲，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。


 金将军微笑着解释，“不用担心，不是骗你，最后一页，和前面的没有太大关系，是说的另外一件事。”说着，递过来一张羊皮纸。


 诺顿伯爵顺手接过展开，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，“如果你认同这个想法，请前往黑港码头街二十八号，那你会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在等你。”


 “哦？这就是写这篇文章的人的留言吗？”诺顿伯爵奇道。


 “老实说，我不知道，因为我也还没有去过。”金将军老实说道。


 诺顿伯爵拍了拍脑门，“让我想想，下个月，黑港兵工厂会交付一批最新的武器给帝都治安队、卫戍部队以及皇宫守卫，我们可以以视察的名义前往，毕竟，黑港最近的资金量太大了，必须要审查。我想，帝国财务官应该会很愿意帮我提供这个借口的。”


 “如您所愿！”金将军站起身来，伸出右手，诺顿伯爵看了看，也伸出了左手。


 就在此时，“哆哆哆”，响起了敲门声。


 “什么情况，这地方怎么会有外人来？”年轻的侍从，赶忙走到门口，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，原来，门外是诺顿伯爵的马车夫，他原来一直待在外面。车夫递过来一卷羊皮纸，密封的很好，“速度交给宰相大人，大本营消息，刚刚送到。”


 诺顿伯爵听到这么说，连忙走上前来，接过羊皮卷。封口的蜡泥完好无缺，一个荒原狼头的纹章盖在封泥上，“确实是大本营传来的紧急公文，你应该也会收到，可能一时找不到你。”诺顿伯爵转头和金将军说道。


 两人同时凑到羊皮信笺面前，仔细看去，上面写着，“西境营将上报，西境大桥和塔里木营地遭受黑暗组织袭击，损失士兵若干，西境大桥被摧毁。大本营命令，德西克帝国进入三级战备状态（注1），各级官员紧守秩序，等待调查。”


 “黑暗组织，又是那个黑暗组织，这帮人，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。”金将军郁闷的看着消息，“西境大桥都给他们毁了，可真有能力啊。”


 “好了，只是三级战备，稍微注意一点就行。”诺顿伯爵但是安稳的多，“咱们还是按计划前往黑港，稍后，我会正式去向皇帝请命，这里的事，让爱德华去头疼去。”


 “只好如此。”金将军点头同意。


 注1：德西克帝国是个崇尚军事的国度，因此常常根据形势不同发布不同的战备命令。三级是最低级，需要各军队提高警惕。二级为中等，士兵取消休假，内政系统策略要向军事靠拢。一级战备，那就是战争前夕了。 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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