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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八章 愧疚


 十二月中旬,早晨初下雪时,雪花并不大,也不太密,就如柳絮随风轻飘。随着风越吹越猛,雪越下越大,越下越密。


 阳光下闪烁着的晶莹,在空中织成了一面网,又像扯破了的棉絮在空中飘洒,漫无目的的随风飞舞,一会儿左斜,一会儿右倾。


 逐渐的,地上铺起了单薄的白毯子,从凭栏处向下望去,苍绿的松树也换上了白花花的银装,凌子帆望着银装素裹的世界,内心有些迷茫。


 “凌子帆,你站在外面不冷吗?”屋内传来了江斌的声音。


 “不冷……”凌子帆现在身上只披着一件不厚的外套,似乎觉得没什么说服力,“我想冷静一下,好好想一想。”


 “可是夜舞奈奈子又来信了喽。”江斌的声音又传来了。


 凌子帆叹了一声,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。转身向屋内走去。将门推开,一股寒风乘虚而入,让里面的人直呼关门。


 屋内并没有开空调,因为使用空调容易干燥让人不舒服,所以他们选择了极东地区传统的被炉取暖,当作入乡随俗。


 所谓被炉,主要是将一个取暖器安装在家里的桌子下,再用大被子将桌子围起来,从而形成的一个保暖空间,桌面上放着橘子、点心还有话梅。


 江斌和洛小影正围着炉子坐,把腿伸到被子底下取暖,看上去十分温馨。


 凌子帆靠着江斌坐下,看着四边空出来的位置道:“陈烨学弟呢?”


 洛小影正剥着橘子,听到凌子帆的话嘿嘿笑道:“是我的魅力太大了,让陈学弟不好意思坐在这里。”


 陈烨确实不好意思,但不是如洛小影所说的那样。


 但主要还是因为陈烨和他们三人不熟,虽然相处这么久,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限于学长学姐与学弟的关系。


 “自恋我只服你洛小影。”不出所料,江斌出声怼道。


 洛小影也不恼,装模作样地摸着自己白嫩的脸蛋,自恋道:“唉呀,这年头说实话也没有人信,而且还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。”


 对此,凌子帆只是笑笑不语。洛小影自恋归自恋,但人家确实是有自恋的资本,绝美的脸庞,完美的身材,放在古代就是红颜祸水的典范,无数男人可能为博其一笑而掷千金。


 若是刚入学那会儿,凌子帆见到洛小影这样的美女可能说话都会结巴,可能真会如洛小影说的一样,她的魅力太大,他不好意思坐下。


 可惜一年时间的相处,他早就明白了洛小影是什么成分,美貌之下是一个逗比,所以自然不会有怯懦的心态,就和好朋友相处一样,亲密而不逾越。


 洛小影把剥好的橘子掰成两半,递给凌子帆。


 “呐!凌子帆,这半橘子给你。”


 “谢谢。”凌子帆接过。


 “我的呢?”江斌有些妒忌道。


 “自己剥去!”洛小影美眸一瞥,指了指果盘里的橘子。


 “偏心!”江斌嘟嚷一句,然后默默地剥起了橘子。


 “江斌,奈奈子的信呢?”凌子帆对江斌说道。


 江斌忍不住调侃道:“啧啧,都叫奈奈子了啊!看来进展不错啊!”


 自从上次那件事后,奈奈子便对凌子帆敞开了心扉,两人开始以书信联系互动,时不时出去约会,而且奈奈子也让凌子帆直接叫她的名字,不然她就会耍小脾气,所以一时间习惯了改不过来。


 “嘿嘿嘿~”洛小影揶揄一笑,“虽然看得挺过瘾的,只是狗粮是真不好吃。”


 自从出了上回的意外,他们出去游玩,洛小影都会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,基本全程目睹了两人关系的逐渐发展。


 面对两位无良朋友的调侃,凌子帆非但没有脸冒红晕,反而是深深一叹。


 奈奈子对他敞开心扉后,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,对他百依百顺,宛如小媳妇似的。尽管性情冷淡,面部表情缺乏,可是那日渐增长的爱意他也能清晰可见。


 在任务开始初期,凌子帆还能以完成任务来催眠自己,一切只是为了完成任务!夜舞家罪行累累,而奈奈子只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!自己完全不需要多想,他这是只是伪装,只是为了惩治他们。


 就像警察抓小偷一样,这是理所当然,不需要有任何的怜悯和惭愧。


 可是,这十天的相处,凌子帆发现自己无法用“杀人不眨眼的恶魔”来看待奈奈子。


 她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,会对着心爱之人撒娇、耍小脾气;对文艺类的诗词乐器充满兴趣,会为之痴迷甚至落泪;她也是十分传统的女子,一身和服从未变过,礼仪方面无可挑剔;她以凌子帆为主,遵从着早已腐朽的传统礼教,男尊女卑,事事从凌子帆角度考虑……


 警察抓住了小偷,却发现他是为了生病在床的老母亲,之后警察又得到消息,小偷的老母亲没有得到小偷偷来的药,死在了病床上。


 一想到这里,凌子帆心里便有深深的愧疚感和负罪感升起。


 他不喜欢奈奈子,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骗人的,他的目的只有一个,俘获奈奈子的芳心,将其带离夜舞家,促成任务的完成。


 奈奈子所爱的应该是世家凌子帆,那位风度翩翩,对她一见钟情,随后奋不顾身的追求她的人。


 而不是逸世学院的凌子帆,一个普普通通的任务执行者,一个欺骗少女感情的大骗子!


 凌子帆拿起奈奈子写的信,强烈的负罪感让他竟无法打开它!每一次,奈奈子写过来的信,一如一位单纯的少女,对她的爱人说着情话,述说着自己的心情。


 可这些话却深深地刺痛着凌子帆的心。


 许久,才把信打开。


 他不得不打开,他还要回信,装作爱慕着夜舞奈奈子的人,对她含蓄表达的感情欣喜若狂,欢喜她欢喜的心情,悲伤她悲伤的心情……


 强忍着把信盖上的冲动,逼迫自己一字一句地看过去,逼迫自己理解上面的字。


 看完了,他牙齿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,渗出丝丝鲜血,把信放在下,强颜欢笑地对洛小影和江斌说道:“我去写回信!”


 看在眼里的两人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。


 洛小影替凌子帆感到心疼,她应该是追能体会凌子帆心情的了,因为她见证了全过程,凌子帆和奈奈子相处的有多甜蜜、多温暖,那就有多虚伪、多残忍!


 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,除非任务不做了。可是这可能吗?难道就这样让他们花了几个月的努力打水漂吗?


 况且凌子帆都去写回信了,这态度已经表明得不能在表明了!他明明非常愧疚,但他不得不继续骗奈奈子,因为他更怕见到奈奈子得知真相的表情。


 如果可以,凌子帆想一直骗下去,至少不要让这个女孩梦境破碎掉。


 江斌默不作声,拿起夜舞奈奈子系给凌子帆的信,信上并不是单纯的书信,而是一篇古体散文,秀气的小楷写着:


 十二月中,和都城北。初时雪花微微,后续大雪弥天,严寒似冻。有女依窗而立,容颜暗淡,叹息不止。雪妖见之,飘飘上前,问其原因。答曰:“盼君来。”雪妖不解,摇头离去。


 此情,非人难懂。春风萧瑟且夏日飞雪,秋雨滂沱此冬阳震雷。不见君,一日变而四季转。朝虫夕死,不知日月升落;冬花春凋,不知寒暖相异。人生短短,岂非如此?三日不见君,镶窗而盼君来。不见,则顾镜忘梳洗,闻音懒起舞。见花意无趣,吃食难下咽。


 得一世芳华,随三世情人。唯恐知妇,难等君归。真情苦往,愿君怜惜。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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