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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八十一章、父慈子孝


 里昂在庄园的长廊中奔逃,慌乱如丧家之犬。他粗暴的撕碎一副挂在墙上的名贵油画,挤进后面的密道,来到墙壁的另一侧。


 剧烈的疼痛感远远不断的传来,他的胸口被刚刚的一枪打出个大洞,暗红色的火苗在其中燃烧,固执的不愿意熄灭。


 逃亡的路上,里昂尝试了各种办法想要灭火——吞吃人类的血肉,浇水,用不可燃物拍打、阻隔氧气,甚至包括强行挖去燃烧的血肉。


 但全都没用。


 哪怕一时火焰消失,只要放任不管,几秒后就会有火星亮起。就算将血肉剜除,明明没有着火的地方也会莫名其妙的突然自燃。


 他的皮肤逐渐变得焦黑,腐烂的气味被难闻的焦糊味替代,血腥气消失殆尽。那火焰似乎在他的体内燃烧,从内至外,一点点将他吞噬。


 里昂快要疯了,自从参加了家族秘传的仪式,被父亲转化为温迪戈后,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是那么的接近。


 他的傲慢,他的狂妄,他仰赖的不死之身仿佛都被一同点燃,正在被这不灭的火焰摧垮!


 长久未曾经历的,几乎要陌生的恐惧感回来了,撕扯着里昂的精神,令这位无数人敬畏的希尔家主走向疯狂。


 他发狂地撞击着周围的墙壁,无头苍蝇似的乱撞,他在逃跑,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逃到何方。过去的经历伴随恐惧涌上心头,原来人死前真的会有走马灯在脑海里流转。


 这些年的见闻,在父亲的鼓励下做出的各种残暴行径,第一次杀人;第一次品尝同类的血肉;第一次处死反对自己的仆人……


 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,他是高高在上的希尔家主,超脱人类的伟大生命,整个世界都该向他顶礼膜拜!


 他只后悔……自己被那罪业抓到,他只后悔,今天要请那个侦探踏入自己的家门。


 疼痛感更剧烈了,火焰仿佛在里昂的精神里燃烧。那些过去的事,他犯下的所有罪恶之事无法控制的被想起,每想起一件,痛苦就加深一分。


 希尔家主死死地瞪大眼睛,他终于意识到了,这火焰正在以他的罪业为燃料,在他的灵魂上燃烧。


 罪人当下地狱!


 “我,决不,认罪!”


 里昂咆哮着,他将脑袋狠狠撞在墙上,借助肉体的疼痛抗衡精神上的痛苦。


 这一招果然有效,他暂时找回了理智,并非常清晰的意识到,自己能做的事只有一件——继续进食。


 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有人追过来的声音,那两个小子恐怕已经弹尽粮绝,而特派员自信这地狱之火不会失手,因此没有第一时间追过来。


 这是他的机会。


 先前的战斗里,许多被转化为温迪戈的族人陷入休眠状态,它们的躯体还散落在庄园各处……


 温迪戈,是一种会在饥饿时同类相食的怪物!


 只要里昂沿着之前追逐的路线原路返回,找到那些休眠的同类,然后将它们吃掉,获得的力量足够他继续支撑下去。


 害怕被火焰烧尽,那就添足够多的柴,让火焰烧得更久。


 拖,这个从最开始定下的宗旨没变,父亲的计划还没有完成,时间还不够。正如最开始所说,只要“那件事”完成,纵使神明也要拜倒在他们面前。


 到了那时候,墨菲还是他们的食物,赤金镇还是他们的餐桌,而区区地狱之火,当然也不再能威胁到自己。


 里昂跌跌撞撞地往来时的道路跑去,当然他并没有真的原路返回,而是特地绕了一圈,从屋子的另一侧返回最开始的宴会厅内部。


 第一具陷入休眠的温迪戈躯体,应该就在这里,也许还会残留有一些希尔家族成员的残骸。


 平日里他作为希尔家主,享用的都是最好的食物,哪怕在狩猎的时候也只吃猎物的心脏,饮用动脉里最鲜活的血。


 但如今管不了太多了,只要能活下去,就算腐烂的肉他也能往下咽。


 可让里昂感到难以置信的是,宴会厅里居然一具休眠的温迪戈躯体都没有。


 满地的狼籍还保留着,碎裂的大理石地面,枯萎的藤蔓,被掀翻的桌子和人类的残肢,这些都还在,唯独没有了他同类的踪迹。


 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,里昂急匆匆地冲出宴会厅,顺着追击的道路而去,也顾不得会不会迎面撞上前来搜查的唐嘉宇和墨菲。


 他经过一个个大战后留下的地点,走廊、卧室、客厅、休息室、陈列室……


 安魂制裁爆炸时的能量冲击曾毁掉一条走廊,如今天花板的破洞还在,正午的烈阳从瓦砾间投下,却驱赶不掉里昂心底的寒意——


 所有处于休眠状态的同伴都不见了!


 艾伯特执掌赤金镇的这几十年间,他为了不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,加上扩大自己的力量,便挑选心怡的属下和后代,为他们举行所谓的晋升仪式。


 在经过残忍的杀戮和痛苦的转化后,这些被选中的人就会成为新的温迪戈。迄今为止,算上里昂,总计有十四个。


 扣除被地狱火子弹杀死的两个和里昂自己,还有十一个,这些已经陷入休眠状态的同类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,需要数个月到两年时间才能恢复如初。


 而即使有相应的血肉提供给它们,如此短的时间内,也不应该一具温迪戈的残骸都看不到。


 灼烧灵魂的痛楚更剧烈了,里昂跪倒在地,眼中满是绝望。


 为什么会这样,难道墨菲刚刚一直跟着他们,把所有躯体都清理干净了?一定是这样,不然没办法解释。


 里昂再度发狂起来,他狠狠用头撞击着走廊的外墙,直到墙壁开裂,瓦砾和碎砖从屋顶的破洞落下,洒满他一身。


 他感到自己快要燃尽了,那些曾经的罪业变得模糊,思维和记忆仿佛都在燃烧,又或者那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脑子。


 弥留之际,里昂的眼前又浮现出唐嘉宇的面孔,这个少年让他恨到了骨子里,尤其是今天早些时候的挑衅,简直……


 目光如死灰的希尔家主突然抬起头,一丝希望的光芒从他的眼底亮起,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——


 宴会开始前,自己的儿子德林曾和唐嘉宇发生了言语上的交锋,而自己为了不扩大冲突,命令保镖将德林关进了房间里。


 也就是说,他现在还在那里,对外面发生的一无所知!


 就算知道也没关系,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,一个纨绔子弟,只会被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。


 “真是天不绝我。”里昂的嘴角留下了感动的泪水,“我的好儿子,在那等我,爸爸马上就来了!”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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